家乡的楝树

也许，这跟人们对楝树的称呼有关。“楝”被家乡人念成“乱”，“楝树”就被喊成了“乱树”。别小看这个转音儿，楝树可以做桌子、凳子、柜子或梯子等，却从来没人用来做床铺。谐音的忌讳，总是那么深入人心，颠扑不破。

楝树从枝干到叶子再到果子，都是苦涩的，散发出的气味儿也是苦涩的。别说牛羊等牲口不吃楝树叶子，连很多虫子也不喜欢。楝树的这一点儿却招人待见，被看作“干净的树”。初夏时节，长长的新楝树叶子，会被刷下来绑成小把，拿在手里当驱蚊利器。左右摇晃几下，蚊子就会识趣地飞开。能忍住苦味的蚊子会更倒霉，刚趴到人身上，“啪”地一声楝树叶子甩过去，非死即伤。

楝树的果子被叫作“楝枣”，有点儿名不副实。味道苦就不用说了，跟枣长得相像却比枣要小很多，也没多少果肉。小时候爱爬上树摘楝枣，只是为了当作弹弓的子弹，比小石子好使得多。喜鹊却是真心喜欢楝枣。当秋天墨绿色的楝枣变成金黄色，喜鹊就飞上枝头，连吃带藏，忙得不亦乐乎。或许是有了喜鹊帮忙，楝枣才被带到村子的角角落落，得以生根发芽，长成一棵棵参天大树。

楝树的花是微紫色的，一簇一簇开得很热烈，远远望去像一片朝霞。我几乎找不到一种与楝树花香相似的花。洋槐花香有点儿甜，泡桐花香有点腥，枣花香有点儿腻，椿花香有点儿臭，要说最接近的，只有香椿的花香了。这种独特的气味，尽管已经好多年没有再闻到过，却一直无法忘掉。或许是人类对气味的记忆没有影像和声音那么容易，能记住某种气味，当作回忆的引子自然要清晰很多。

与村子里的其他树木比起来，楝树有自己独特的优势。楝树长得很快，第一年一米来高，第二年就窜到人头顶上了。等发现它长得不是地方为时已晚——砍掉觉得亏材料，只好任它生长，真不行也只能移栽到其他地方。楝树的命都是这样自己挣来的。楝树的木纹也很漂亮，虽然不能跟椿树、榆树比出高下，但喜欢的人还不算少，特别是现在，很多楼梯扶手都是用楝木做成的。

每次想起家乡，就会想起楝树。要是当初人们不把它叫作“乱树”，是不是它就会赢得更多人的喜爱呢？是它本来的味道苦，还是因了一个强加的名字而命苦呢？“苦楝树……”人们喊它的时候，总把那个“苦”字放到最前面，重重地强调一下